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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次方】一次聚会

= 1 =


阿云嘎和郑云龙在聚会上姗姗来迟,郑云龙推开怼在他面前的烧烤,撇过头猛咳嗽,十分造作地说:“吃不下,犯恶心。”


= 2 =


老王:“有了啊?”

郑云龙恹恹地翻了一下眼睛,“你想象力挺丰富的。”

“那怎么的呢这是?”

阿云嘎的声音从一旁插过来,很严肃,“戒烟呢,刚不到三天,晰哥你甭理他。”

“……你是不是人啊阿云嘎,”郑云龙眼睛瞪得难以置信的大,“你要这样冷酷到底吗,我还是不是你的挚友了?”

“呵。”

阿云嘎不为所动,两条眉毛四平八稳地横着,对蔡程昱说:“蔡啊,把烤茄子递给我。”

郑云龙嘴巴撅得挺高,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随着阿云嘎的手移动,立刻很尖锐地指出:“我不爱吃这个。”

“那你确实是想多了。”

阿云嘎把串拿到自己面前,一口撸下了两片茄子。

蔡程昱给郑云龙递筷子,热情洋溢,满脸写着我是个正直阳光的纯情大学生,问道:“龙哥你想吃什么?我去点。”

蔡程昱开口声调十分响亮,就衬托着郑云龙的语气特别半死不活,逢开口还要先喘一下咳三声,“蔡啊,哥啥也吃不下,”他纡尊降贵似的用一点点手指尖从兜里捏出了一板东西扔在桌子上,没精打采得像一缕轻飘飘的云彩丝儿,“刚吃了戒烟糖,太难吃了……实在是太难吃了。”他的语气里甚至流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怎么有这么难吃的东西,那个辛辣的劲儿顶得我头晕眼花,别说抽烟了,我呼吸都困难。”

“啊?这么厉害啊?”蔡程昱捡起那一板糖,翻来覆去也没看出特别之处。

“嗯。味道特别冲。”郑云龙瓮声瓮气地用力咬字,同时扁着嘴瞥了阿云嘎一眼,两颗玻璃球波光粼粼的,显得很娇气。

阿云嘎权当没看到,但显然他刚才分神听猫喵喵叫,吃得很不走心,这会儿手里还拿着那根钎子,最后一片茄子颤颤悠悠地挂在上面。他给郑云龙买的这种戒烟糖是经过了多方打听,效果最好的,还是市面上最贵的,于是他就忍不住反驳,“你戒断反应本来就是头晕眼花呼吸困难,糖可太无辜了好吧。”

“……你在说啥,你看看我。我不无辜吗?”郑云龙猛用手指头戳自己的脸,看起来很气愤,气愤里又确实透着点儿无辜,“我多无辜啊,平白无故的怎么我就得承受睁开眼发现身边所有的烟都被收走了的痛苦,我不但头晕眼花我还头重脚轻,刚刚过马路的时候我都摔倒了!”

阿云嘎真诚地点点头,“是啊,我不是扶你起来了吗?”

郑云龙:“???”

阿云嘎:“我还给你呼呼了。”

郑云龙:“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不经过我同意就强制我戒烟。”

阿云嘎:“是你说要戒的。”

郑云龙;“我什么时候……对,是我说的,我也没说即刻生效啊。”

郑云龙躁郁地扒拉两下头发,变成一只罕见的语塞猫,阿云嘎见状就很得意,假模假式地作若有所思状,对郑云龙说:“开天辟地头一回你竟然说要戒烟,我以为你有了,那肯定事不宜迟啊。”

“……哈?”

郑云龙对着他男朋友的厚脸皮和烂演技沉默了三秒钟,“你好意思说你以为我有了?你以为我有了你还虐待我?不给烟就算了,还不给钱;我都没钱买烟了,家里还要把打火机收走,燃气也停掉;然后我都没有办法开火做饭了,你为了不让我吃饱饭想抽烟,还连着三天只供应我萝卜和白菜,我都饿瘦了!然后你还要给我买难吃得匪夷所思的戒烟糖,你有意思吗阿云嘎,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关上门就是蒙古大夫,打开门就是知心爱人啊?你失忆啦?”

郑云龙表情夸张地瞪眼睛,阿云嘎一时有一些词穷,兼心虚逃避与他对视,只好假模假式地再一拍大腿,顾左右而言他,“对,我想起来了,我这不是谨慎吗,我就怕一个看不住你,生出孩子脑子不好怎么办?

不得不说,这个异族人二外优势,一边翻译一边输出,缓慢得有那么点儿掷地有声的意思,不管说什么看起来都特别诚恳,整个画面看起来就特别让人迷惑。

蔡程昱:“……晰哥,是我在做梦吗?我们被传送进男男生子au了吗?”

王叔看得那叫一个投入:“别吵,等进广告哥跟你讨论剧情。”

郑云龙再度沉默,扬了扬下巴,尖下巴颏儿直戳阿云嘎。

“你入戏挺深啊。”

“噗。”

蔡程昱慌里慌张地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自己喷出去的一口水,憋着笑给自己静音,“唔,你们继续。”

郑云龙白了他一眼,接着说:“行,阿云嘎,你要是来劲了那我可不困了啊——我让你一回,退一万步说,我确实是有了(蔡程昱:???),那万一孩子脑子不好你不从自己基因上找原因吗?”

他语气淡淡的,随手撩一把头发,又冷艳又嘲讽。

“内蒙人,虽然我的数学和你一个水平,但是我语文学得还行。你想用你贫乏的语言逻辑来绕我,不可能的。”

阿云嘎:“……”

老王看得津津有味,拿起酒瓶碰了碰阿云嘎的杯子,笑意比较暧昧,叫人说不出来是幸灾乐祸还是不落忍,“确实,郑云龙语言攻击你,轻轻松松。”

“听见没有?”郑云龙得意地冲阿云嘎挤眉弄眼。

老王摩挲下巴,对郑云龙说,“但是话说回来,你们这算各有所长,阿云嘎如果物理攻击你,那成功率不也接近百分之百吗?”

“那是犯法的。”阿云嘎抢先开口打断了老王没头没脑的假设,额头隐约有青筋凸出来,但还算面色如常,仿佛已经在日常攻击里建立起了自己的一套防御体系,“还有你,你知道你现在有多活蹦乱跳吗郑云龙,怎么可能你犯恶心我看不出来,饿瘦了这种话也不要再说了,太虚假——”

他说着伸手捏了一把郑云龙的脸颊,空气凝固了半秒钟,哦,确实是没肉,他又把手放下去揪一把小肚子,边边角角都摸完,他默默地捞起一条烤鱼塞进郑云龙嘴里,“吃吧。”


= 3 =


郑云龙叼着鱼啃得仔仔细细,两分钟后招手喊服务员,“哎,帅哥,这里加一碗牛肉面,不要香菜。”

他的情绪突然间高涨起来了。这个人一向怪异,别人的戒断反应通常很消极,可他大概平日里没精神,所以戒断反应反而呈现出了肉眼可见的亢奋。

话变多了不说,还比从前更加无法无天。

他把半长的、软软搭在眼前的头发顺手一扎,嘴里咬着半截筷子“吧嗒”掰开了,很正式地摆开了要大吃一场的阵仗,在阿云嘎的死亡凝视下喝空了老王的啤酒杯,面不改色地催促老王再开一瓶,并且在蔡程昱向阿云嘎询问“哥,你要不要点一碗面”的时候咬着筷子好认真地说:“你哥腰不好,给他点一把腰子吧。”

老王当即翻译:“阿云嘎,孩子他妈说你肾不好。”

郑云龙当即反驳:“这话说得不对,肾不好怎么会有孩子?”

老王品了品,“你这个逻辑很过硬,想必腹中正孕育一个逻辑大师。”

蔡程昱也品了品,抓出了破绽,“逻辑过硬的人是说不出‘腰子补腰’这种话的。”

老王摆摆手:“两码事。”

阿云嘎接着说:“是的,‘腰子补腰’只能说明他无知……”

郑云龙擎着筷子迷茫地眨眼睛,“那腰不好应该补什么?”

老王不假思索:“补钙。”

一分钟后话题从补钙变成了腰子能不能补肾。

三分钟后又变回了吃什么能补钙。

郑云龙顶着个小辫子和王晰讨论得热火朝天,难得的洋溢出了青少年式的可爱,阿云嘎忍不住抬手扶额,但是眼神溺爱,看起来更像一对老夫少妻了。

蔡程昱在心里疯狂啧啧啧,在郑云龙的牛肉面上桌的时候又问了一次阿云嘎:“哥,你要不要点碗面啊?”

阿云嘎笑着说不着急。


= 4 =


“所以龙哥为什么说要戒烟?”

郑云龙手边已经空了四个瓶子,但他面色如常,神情自若,思路清晰,还字正腔圆,仿佛刚刚喝了四听可乐,而一旁皱着眉头的阿云嘎则在大惊小怪。

“哦,不就是上周我住院了嘛。”

郑云龙眯着眼睛说得轻描淡写,阿云嘎斜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郑云龙平日里被宠坏了,一点亏都不肯吃,立刻歪头向阿云嘎讨要说法。

阿云嘎这才发现他鼻尖泛红,但是他眼神十分清亮,有一点狡黠,帮助阿云嘎一下子分辨出他一定不是醉了——像化了什么微醺妆,或者吹风着了凉——阿云嘎一脸草木皆兵,“你怎么回事,不会是感冒了吧?”

他伸手去摸郑云龙的脸,难得的郑云龙也为自己的健康紧张起来,吸了吸鼻子,“可别了吧……”

阿云嘎凑上去碰了碰他的额头,顺手抽了张纸巾给他擦鼻子,“温度还好。”

郑云龙已经穿得比现场三个人都要多,然而他开始讲住院故事的时候又套上了阿云嘎从车里拎出来的另一件大衣,一件明显来自阿云嘎的潮牌,在这家飘着油烟和热气的烧烤店里既没有必要的时髦着,又格格不入的保暖着。

“总而言之,上周我进了一次医院。”

“又发烧啊?”

“发烧……可能是吧,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好,主要是一直咳,太难受了,去做雾化,就在医院里住了几天。”

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在描述自己的病痛的时候总是漫不经心,还会像鱼一样缺失记忆,叫人甚至都没法从他嘴里打听出一个前因后果。

大概这就是他拥有一个溺爱他的男朋友的原因和结果吧。

阿云嘎从前听到这种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描述真的是会生气的,那种暴躁根本克制不了,然后他就频频被猫教做人——他暴躁的时候猫怕他,躲着他,但是猫比他还冷暴力,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是现在才能看到他板着脸镇定且自发地替郑云龙扩展了这个句子:“对,又发烧了,因为生活不健康作息不规律所以总是不好,没日没夜的咳,咳到都吐血了,不分白天夜里身上疼到连觉都没法睡,被我逼着去看了医生,做了一次雾化,回家之后完全没有好转,被我逼着又去看了医生,又做了一次雾化,被医生逼着在医院观察一周,结果他住到第五天就偷跑了。”

郑云龙听完想了一下,挺认真地提问:“是这样吗?”

阿云嘎学他的样子表情夸张地瞪眼睛:“这不就是四天前发生的事情吗?你这样有意思吗郑云龙,关上门是猫,打开门是鱼啊?你失忆啦?”

郑云龙一脸被他吓到,缩着肩膀向后避了避,对着阿云嘎扑闪他那一双细长柔软的蝴蝶翅膀,不情不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哦”,是个被欺负了的小可怜。

“医院本来就禁烟,我以前住院的时候偶尔还会去洗手间里或者院子里抽一根,这次我的咳嗽都止不住,完全就没有办法抽,烟气吸不进去,真的太难受了,所以有一天我就说,”郑云龙叹了一口气,显然是至今还在后悔,“我有点不记得是哪一天了,我就说‘再抽烟我就是个狗’。”

“条。”蔡程昱纠正他。

郑云龙停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个。是个狗,听你的。”

郑云龙垂下睫毛,又叹了口气,“你们知道吗,我真惨,真的,前天晚上,我实在是睡不着,戒烟真的太痛苦了,我就在客厅一圈圈地走,太想抽烟了,就脑子里什么其他的也想不了,整个人就是焦虑,抽不上这根烟就睡不着觉。走得我都累了,背着手转圈,我都觉得自己像个中年老干部,最后我把胖子都转睡了,我冲进他的卧室”,他轻飘飘地戳了一下阿云嘎,“我说你给我根烟,他说‘你就是个狗’,那我有什么办法,我说‘汪’。”

郑云龙委屈地不得了,扁着嘴,一脸丧权辱国。

“然后他就给了我一根,”“夜里十一点半我还下楼给他买了个打火机。”阿云嘎很无语地插了一句,“哦,对,”郑云龙显然是忘了,“那天还挺冷的,谢谢你啊。”

“然后我就抽了那根烟,抽完了躺床上,最多两分钟就睡过去了,世界和平。”

阿云嘎:“你一定要露出这种惋惜的表情吗?你不记得你住院的时候遭的罪了吗?”

“不记得了,可能是失忆了,反正我金鱼脑。”郑云龙好了伤疤忘了疼,该记得的都忘了,记仇倒是清清楚楚,“我住院时候遭的最大的罪难道不是你嫌我长得丑吗?”

蔡程昱灵魂质问:“嘎子哥怎么可能嫌你长得丑,我年纪小你不要骗我,以及龙哥竟然会在乎自己在别人眼里的美丑吗?”

“会吧……”郑云龙迟疑了一下,想说自己其实不太在乎,但那是他男朋友诶。

那是他住院的第四天,整个人都很颓,打吊瓶打得他两只手背都青肿了,护士连着扎鼓了两次血管之后在第三次终于成功,面对湿漉漉的大眼睛于心不忍,说明天的针我给你扎在脚背上吧。

郑云龙想一想都觉得疼,在阿云嘎来陪他的时候一言不发地蜷起来枕上了男朋友的大腿,生动表演了一个自闭。

阿云嘎牵着肿起来的爪子心疼地亲亲指尖呼呼肉垫,说怎么这么凉呀我给你捂一捂吧。

郑云龙小声哼唧,说捂也没用,好不了了,我要出院。

不得不说阿云嘎这十年养猫人不白当,就知道药也吃了针也扎了下一步该是闹着要出院了,顿时冷下脸来,“你这个鬼样子不在医院好好待着想出去吓唬谁?”

郑云龙好像消化不了这句话,迟疑着问,“……你觉得我难看吗?”

阿云嘎说:“对,特别丑。”

“……是吓着你了吗?那你走吧。”郑云龙瓮声瓮气地说,脸还埋在阿云嘎的大腿上,说着就被气得掉了眼泪,“你长得也不漂亮啊!”

阿云嘎熟练地帮他抹了一把眼泪,说:“那我走了啊。”

郑云龙很硬气地说“随你”,右手不由分说绕上阿云嘎的腿,紧紧抱住了。

阿云嘎其实能理解。郑云龙病了很久,痛症原本就折磨人,何况郑云龙敏感、娇气、怕疼、怕苦、怕麻烦,但凡病痛都天生克他,他不具备照顾自己的能力,偏偏又很不愿意累到别人,拖到这个时候,崩溃才是正常的。

阿云嘎听他把哽咽都闷在喉咙里,又想憋着哭又要忍着咳,实在可怜巴巴的,伸手轻轻拍拍他单薄的背脊,很是忧愁,“怎么办,明天起床该更难看了。”

后面郑云龙哭累了,有点半梦半醒,记不太清,反正印象里阿云嘎趁他脑子里一团浆糊数落了他好多句,郑云龙忍无可忍,“我长得丑你还和我睡觉?”

阿云嘎摸着他的头发,很温柔地说:“嗯,睡过就分手。”

郑云龙被摸得有点舒服,也哭够了,随时都要昏睡过去,但嘴上不肯吃亏:“爱过不是好朋友是吧,行,阿云嘎你真棒。”


听了郑云龙的住院故事,老王如是说。

“我当然棒了。”阿云嘎理所当然地一口应下,“不棒的人不配养猫。”


= 5 =


郑云龙把碗往前推了一点,放下筷子,阿云嘎问他:“吃饱了?”

郑云龙点头,阿云嘎扫了眼面碗:“再吃块肉?”

郑云龙摇头,“不吃了,吃得太饱就更想抽烟了。”

阿云嘎于是很自然地把男朋友剩下大半的牛肉面拿到自己面前,掰开筷子,招呼路过的服务生,“哎,帅哥,麻烦给我一碟香菜,”他眯着眼睛笑了笑,仿佛不好意思为这一碗面麻烦人家两次,“谢谢了。”


= 6 =


道别之后老王和小蔡默契地停在原地目送阿云嘎和郑云龙的背影。

酒足饭饱果然不利于戒烟,郑云龙明显在对抗戒断反应,闷闷不乐地蹭着阿云嘎的手臂,一直在小声嘟囔好想抽烟啊。

阿云嘎搂着他,说你忍一忍,另一只手放在口袋里,不自然地拢起来了一块,看起来像握住了什么。


蔡程昱说:“哥,你看出来了吗?”

老王说:“郑云龙戒不了烟吗?看出来了。”


“郑云龙能不能忍住不抽我不知道,阿云嘎能不能忍住不给我看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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